时序已过寒露,处处秋虫啾鸣。
经一夜秋风,中庭槐树的枯叶已落满院落。踩在铺满枯叶的石板上,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。
想起杨玉阿母病逝前将幼子杨器嘱咐给她,荀瑛心中不免有些感怀。
杨玉阿母出身名门,貌美但多病,其人惠娴知礼,见人总是嘴角含着笑。她刚入杨门时,杨母拉着她手说:她想有一女儿,但生了两个儿子,现在终于有了。这可属实把她感动到了。
想她这两世也是命途多舛,都没怎么得到父母之爱。
前世幼时,西羌反叛,攻郡治狄道。
阿父为汉军屯长,随中郎将皇甫规往击,殁于疆场。
家无叔伯,母氏改嫁。后父养不活她,将她弃于荒野。幸为还师雒阳的皇甫将军所见,悯其孤弱,便带回军中恤养。长成之后,入补羽林,拔为山郎。
而这世更惨,刚生下来,眼睛还没睁开,奶也没喝上一口,就听见乱兵的喊杀声。
本来她心中一凉,觉得自己又要没了,不想这一世的阿兄抱着刚出生的她拼命奔逃。
时乱兵四下,阿兄让她不要哭,她也不想刚出身就夭折,很配合的忍着不吭声,让她这世的阿兄躲过乱兵。
但阿兄见她真的不哭了,以为把她捂死了!哭着对她又捏又掐,把她疼的大叫出声,才抹了一把鼻涕大笑。然后又把乱兵引了回来。
不过阿兄最终还是躲了过去,她也命大,活了下来。兄妹二人一路乞食了两三年,才找到本家的叔伯。这世她能活着享福,多亏有阿兄。
杨氏名族,田产遍布雒阳、弘农等地。而杨玉祖父曾仕官大汉太尉,此处庄园便是他祖父辞官归养时,汉家天子所赏赐。
又以汉律,家富而子壮者,娶妻别户。故杨玉聘娶她后,此处田产便被析出,作为他的立家之业。
杨器读书的地方则在一进院的东室。
走过院落的中庭,荀瑛停在东室的窗前,伸手把糊在窗棂上的白娟撕了一个小洞。
随后她俯身将眼睛贴在破洞处,一眼便看见夫弟杨器正襟跪坐于案前,正专志看着摆在案上的竹简。
“季啊!”
“季!”
她将嘴对在白娟的小洞上,试着朝杨器轻唤了两声。
荀瑛的声音从窗外传进,可杨器像是不曾听见一样,依旧作沉心看书之态,没有抬头。
只是他小小的身子,却在荀瑛那两声的呼唤下,下意识的缩了一下。
“咦!”见杨器像是没有听到她呼喊一般,搁那装死。她眉头一挑,心中颇有些气忿。
她可还清楚记得,昨日教杨器投壶时,杨器还高兴对她说世上属她最好。不想今日被其兄杨玉训斥一顿后,竟视她为路人!
“孺子!又欠收拾了!”荀瑛撇嘴轻骂了一声。
“夫人!”见荀瑛朝屋内走去,跟在后面的怀君似乎想劝阻。
闻声,她眉间一皱,并未搭理怀君,径直地朝室内走去。
见此,怀君只能无奈只得跟着。
“夫人!”屋内,杨器身旁的婢女在见到荀瑛后下拜行礼,又向她告知了一遍杨玉的吩咐。
侍奉杨器的侍婢约莫有十二、三岁,见到荀瑛,整个人都有些怯怯的。
她见侍女说话时有些紧张,似乎有些怕她。大概知道是畏惧她不听杨玉的吩咐。
拉过小侍婢的小手,她察觉小侍婢的小手有些冰凉。
“小手真凉,给你暖暖。”她和颜道。
见之,小侍婢微微抬头看一眼荀瑛,见荀瑛声色和蔼,并无他人所说的那种惧厉,紧张的心一松,微微点了点头。
“你家阿郎外出,没个半日回不来。你不言,我不语,他又如何能得知我来找过小郎?”暖了片刻,荀瑛轻捏着小侍婢的小鼻子笑道:“你说,我说的可有理?”
小侍婢抬头看了一眼她,想了想,好像是这么一回事,便怯怯的点点头。
“小手真白,我若是男儿,必要把你纳为妻妾。”抚捏着小侍婢的小手,她感慨万千。这名门府中的侍婢,个个都长的白嫩嫩的。
闻声,小侍婢身子猛地一震,睁大眼睛看着荀瑛,脸一红,捂着脸娇羞地跑开了:“夫人坏死了!”
看着侍婢跑开的身影,她心中一颤。
这些含苞待放的少女啊!此时她甚怀念昔为羽林郎之时。
羽林郎在宫宿卫,出宫随行。
每当他们随皇帝出行时,雒阳城内尚未及笄的少女们,就会在道路两旁娇羞的看着他们。
银鞍何昱爚,白马尤駉駉。
每当他们与少女们对视一笑,少女们就会如这小侍婢一样娇羞的捂着脸跑开,然后躲在远处偷看他们。
与典司禁旅的执金吾相比,她们这些良家子出身的羽林郎才是少女们能够求得的。故雒阳女子口中多流传一句话,嫁夫当嫁羽林郎!
可惜她前世还尚未娶妻,就被黄门阉宦打死了。
如今虽是女身,可她爱看美人的心还是没有变的。
现在她只求公姥在天庇佑,让杨玉以后能多纳一些美妾,出身无所谓,但一定要貌美!此前她曾给杨玉说了不少次,但招来的都是白眼与鄙夷。
朝天拜了拜,她又让怀君留在门口放风。旋即走进室内,朝杨器踱步而去。
室内,随着荀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接近,杨器的小身子开始变得颤动不止。
“阿季~”
“季啊~”
站在杨器的身后,她眯眼瞧着依旧装死的杨器,朝他轻唤了两声,并拖了个长长的尾音。
缩着小小的身子,正装死的杨器,一听到荀瑛那幽幽和略带哀怨的声音,顿时心一哆嗦。
他感到自己那小心脏似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,他想要回头应答荀瑛。只是朝食时,兄长的厉声斥责,犹在耳畔,他又不敢违背兄长之命。
此刻,他心中对兄长的敬畏与对兄嫂荀瑛的惧怕冲撞了起来,他几次想回头应答她,但摄于兄长之威,又不敢回头。
“竖子!”见杨器仍在装死无视自己,荀瑛一声怒斥。一只手捏住他的脖颈,如拎小鸡般把他拎起。
“诶~...”被荀瑛忽地拎起,杨器面色一白,忧惧的应了一声,整个人顿时仿若受惊小鹿,颤抖的厉害。
“时才我唤你,你为何不出声应我?”荀瑛怒道。
杨器微微抬头,当他看见荀瑛眼中不可遏制的怒意时,小心一紧,连忙低头解释:“阿兄不许...”
“哈!”
见杨器这么乖巧的听他阿兄的话,荀瑛气的颞颥阵阵鼓动。片刻后,气极反笑道。“我对你不好么?”
“公姥将你嘱托于我,我时刻不敢懈怠。”
“不想你这竖子,这么小就没有良心。仅杨玉一言,就如此待我,真是白把你当儿子疼了。”
“这等秉性,若日后在朝为官,只怕也是谄媚逢迎之臣。”
“如此,无颜公姥也!”她神色愤慨,痛心疾首道。
在荀瑛这番一连串的痛斥下,杨器团团的小脸布满惊惧,似乎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。
委屈的抿着红红的小嘴,眼睛雾气朦胧,可怜兮兮道:“阿器不坏...”
闻声,她看着杨器委屈的像小鹿般。站在她身边。伸着白白的小手,时不时拉一下她的长袖。
因为小嘴紧抿,两粒小梨涡在白嫩的脸颊上若影若现。如此可怜之态,让她心中的气愤也消了一些。
“以后听不听话?”她缓声道。
“嗯。”杨器认真点点头道。
“庭院外的桑林有许多鸟雀筑巢,叽喳不停,我教你用弹弓把它们打下来。”
杨器迟疑了一下,小嘴再度抿起,小心翼翼地看着荀瑛。
见杨器犹豫不决,似仍在畏惧杨玉,荀瑛便出声哄骗道:“你阿兄去了雒阳城内,没有两三个时辰是回不来的。”
“况且我吩咐过婢女,她们不言,我也不语,那你阿兄就不知你做了何事。”
“既然他不知,那不就等于你没有玩乐么。”
在她连番地忽悠下,杨器也感觉好像是那么一回事,连忙乖顺的点点头。
见杨器如此开窍,荀瑛嘴角微扬,挂出一个颇为欣慰的微笑,不由得欣慰道:“孺子可教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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